中国的网络教育市场如今正如火如荼。自2010年以来,我国在线教育用户保持着10%以上速度高速增长。但同时这也是个面临着严峻问题的市场——尽管2015年整个中国在线教育市场的销售额超过了200亿美元,但仅有5%的网络教育公司盈利。
互联网教育研究院调查的结果显示,2015年有70.58%的在线教育公司处于亏损状态,13.24%的公司处于持平状态,仅有16.18%的公司保持盈利状态,大多数在线教育机构都死在了A轮。
目前全球网络教育模式主要分为三种,一种是K12(基础教育阶段)教育,一种是针对专门人群的学科、职业教育(其中以语言教育为主),还有一种是大型开放式网络课程,英文简称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
和国外主要依靠MOOC构建网络教育生态不同,国内热钱几乎都在滚向K12和外语培训。两种网络教育生态有何不同?国内网络教育会否只是一团虚火?
国内外网络教育市场现状
中国教育市场是一个高度竞争的市场,2015年一年,中国的44家教育科技公司共获得了17亿美元的融资。而今年6月10日,在线英语学习平台51talk就在美国纽交所正式上市。
51Talk采用“共享经济”模式,他们雇用来自菲律宾的外教,为中国学生提供一对一线上英语课程。但在此之前,51Talk三年亏损分别达到1780万、1.017亿和3.27亿,上市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51Talk的资金压力。
这体现了网络教育热钱背后所呈现的泡沫化现象。在移动化的技术驱动下,网络教育市场产生了新的机会,一些投身于网络教育市场小型创业公司成长为独角兽,并且拿到了专注于教育领域的风险投资。
一些互联网巨头,例如阿里巴巴和腾讯,也对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教育科技初创公司抛去了橄榄枝,或者是建立自己独立的教育方向子公司,这些公司必须通过高额的投入和快速增长占领市场份额。
但资本只在市场上翻滚,实际上并没有真正铺开到公共教育领域。国外的在线教育市场要比国内的成熟得多。
早在2008年,美国加州就开始全州采用电子课本代替纸质教材,日本大学本科毕业要求接近半数的学分是通过“远程教学”完成的,韩国是目前世界上推行电子课本教学力度最大的国家。经过十多年的摸索,国外的网络教育更倾向于公共领域,并逐渐发展出成熟的MOOC模式。
2011年,斯坦福大学开设了免费对外开放的三门在线计算机类课程,共吸引了16万名注册用户。随后,哈佛、哥伦比亚等美国顶尖大学陆续设立网络学习平台,MOOC开始进入大众视野。
MOOC推出之后迅速在世界范围内受到广泛关注,短期内快速发展。MOOC平台edX上,光是麻省理工学院开设的电路与电子课程,就有超过160个国家的15万名学生报名参与,学生年龄从14岁到74岁不等,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值得一提的是,MOOC并不是非盈利机构,与此相反,MOOC与其他在线教育相比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的盈利模式,在目前已经十分多样化的收费模式基础上,MOOC的平台商们还在积极探索更为可行的盈利模式。
以MOOC平台Lynda为例,公司自成立第二年起即实现连续盈利。Lynda目前采取用户订阅模式,每个月只需要付费25美元即可浏览网站上的相关课程。结业证书也是目前被公认为最具有发展可能性的盈利模式,Coursera是这一盈利模式的主要代表,线上课程全部免费,但是用户修读完课程后可选择Coursera提供结业证书,并需要付一定的费用。
除此之外,付费的求职咨询、学分甚至学位授予、广告等盈利模式也是MOOC积极尝试的盈利模式。
可汗学院和万门大学的不同遭遇
可汗学院是国外著名的非机构性MOOC,在2004年由孟加拉裔美国人萨尔曼·可汗成立,2012年,福布斯杂志曾发文称“一个人,一台电脑,一千万名学生,可汗学院如何重塑了教育”。
在中国,类似的网络教育模式有“万门大学”,由童哲依托于人人网创立,可汗和童哲的创业的愿景相同,他们都希望通过互联网免费提供教育资源,让学生通过自身的力量广泛学习和创造,实现教育普及化。
虽然可汗学院和万门大学的模式、目标和愿景都相同,但二者在国内外的遭遇却大相庭径,由此可以窥见MOOC在国内外的发展状况。
2007年,可汗成立了非盈利性的“可汗学院”网站,用视频讲解不同科目的内容,并解答网友提出的问题。除了视频授课,“可汗学院”还提供在线练习、自我评估及进度跟踪等学习工具。很快,这个网站每月的平均点击量就达到了200多万次。
2009年,可汗干脆将基金公司的工作辞掉,全身心投入到“可汗学院”的建设中来。2009年,可汗学院获得了微软教育奖,2010年,可汗学院获得谷歌两百万美元的项目资助。
随之而来的物质支持,让这个免费网站更加活跃。2010年,可汗学院先后接到了两笔重要捐助:一笔是比尔·盖茨夫妇的慈善基金捐助的500万美元,另一笔是谷歌公司赞助的200万美元。利用这些钱,可汗将现有视频翻译成了西班牙语、法语、俄语、汉语等10余种语言,并聘请了一些助手。
大量捐助的到来,意味着可汗获得了肯定。在可汗学院的推动下,美国爱达荷州在2011年立法通过中学毕业47学分中的2分必须为线上学习课程,2013年,可汗学院的课程被美国二十多所公立学校采用。
曾被成为中国版“可汗学院”的万门大学就没那么顺遂。万门大学在2012年由北京大学物理系学士、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理论物理硕士童哲创立,其创立和发展都与人人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创立初期,万门大学是人人网上的明星主页,万门大学的公共主页曾吸引超过百万学生关注,创办一年半的时间,万门大学受到如南方科技大学校长朱清时等多位业内学者的认可和支持。 2014年,人人网宣布投资控股万门大学。
由于过于依赖单一渠道,随着人人网时代的衰败,万门大学的影响力急速下降,直到今天,万门大学APP的注册用户只有二十多万,校长童哲因为在各种渠道反复强调自己的“巴黎高师”血统而受到作秀指责,万门大学本身也因为师资、课程、资金等问题而受到“营销大于实质、缺乏干货”的质疑。
而在创投环境的影响之下,万门大学也把课程重新定位“用户刚需”类课程,以语言版块的出国英语考试类课程、小语种培训课程,中学版块的高中全科培训课程,大学版块的各学科基础大课,以及特色的万门通识课程包括PS、化妆为主。
由此可见,源于国外的网络教育在中国焦灼的创投环境之下,已经渐渐失去了改革色彩。
为什么国内外网络教育情况相差巨大
第一,跟真正想经世济人的国外教育者相比,国内网络教育的大部分入局者只想挣快钱。
融资上,网络教育平台受到资本高度热捧。2015年前11个月,网络教育融资已经接近18亿美元,跟谁学、沪江网、优才学院、我赢职场、小站教育以及阿凡题等多家在线教育平台完成了融资,在线教育资本盛宴已然开启。众多细分领域中,K12、早教、职业培训、语言培训与出国留学是资本关注的热点。
平台盲目“烧钱”竞争、缺乏具体的盈利模式是网络教育行业长期存在的痛点,网络教育将面临资金隐患,发展清晰的盈利模式成为当务之急。在资本高压之下,网络教育者对“教育”本身的重视程度反而降低,把更多的精力花在挣钱和盈利之上。
第二,中国学生在学习上具有趋利性。
北美学生和中国学生实际上是两种不同的群体,中国学生目标是在考试中获得高分。他们更注重考试的技巧而不是知识本身,而且在学习过程当中,绝大部分学生必然需要来自权威一方,比如父母的压力。纯在线的学习方式会让中国学生耐心不足,注意力不击中。
为了能够及时取得到学习成果,中国学生更适应面授,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地面学习中心,中国家长会更愿意把孩子送到离家近的线下机构,因为老师可以监督学习更高效地学习,面对面授课。
所以,可汗学院、MOOC这样的网络教育形式对中国学生学习习惯的影响远远低于美国学生,线上与线下相结合的网络教育方式更适合为考试而学习的中国学生。
第三,自主学习氛围不够。
在以考试为目的的教育环境之下,中国学生的自主学习意识和能力降低。
在西方社会,孩子们的确可以有一个开心、幸福的中小学,但“更少的学习、更多的游戏、更宽松的管理”,实际上意味着如果想要跻身社会精英,你需要更自律、更多的课外辅导与公立教育之外更多的社会资源。
与中国教育以显性的应试来划分学生群体不同,西方教育实际上通过一个宽松的过程,偷偷完成了社会分层。大多数老百姓的孩子在这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被沉淀了下来。
说到底,中国教育与西方教育的不同,绝不仅是方法上的不同,而是教育功能定位上的不同。中国的教育是底层向上攀登的阶梯,平民子弟要想成为精英,就必须吃苦受累。
而西方的教育则是一个分层机制,它的大众教育只提供基本、有限的教育,要想成为精英,就必须从市场上另行购买教育,买不起的人则自然而然地被淘汰。
网络教育真正的社会效益体现在让优质教育资源更平等了,人们有更多机会接触高等学府的课程内容,但由于社会氛围和社会认知度的问题,真正应该受益的那个群体并没有了解到网络课程的存在。
当资本回归理性之后,更应该做的是从营造社会氛围的事情去推动网络教育,正如俞敏洪所说:
“目前在线教育严重缺乏深度思考,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教育中间鱼龙混杂,那么多的互联网教育公司,那么多本来不是老师的人现在冒充老师。那么多的说出来的话浅薄到不能再浅薄的人发表自己的教育孩子的观点。做教育是讲情怀的事情,有时要刻意地抛开资本、金钱这种字眼,专注在教育的本质,不要去迎合资本,更不要被资本冲昏了头脑。”